他感受到胸前的手不断攥紧,听着门外重甲声起,攥着他的手腕,嗓音幽哑。
“你们以为查到最后便能迎来曙光?呵呵,天真,不过是让你们从一个深渊又踏入了另一个深渊,四海的风浪又开始了,你们这次,平的了吗?哈哈哈哈……”
他踉跄着站起身来,全身上下血流不止,眼中盈满破败,听着屋外重甲将整个酒楼团团围住,笑着开口。
“你们手中的证据,都是我递的,将你们一步步引诱至此,皆是为了用今日之惨局来为明日之盛宴开场。
阿晔,玄甲卫已经来了,说明我的人已将消息带去了皇宫,你联合定安侯府与西域谋反,暗中屠杀他国使臣,想搅乱四海趁机谋位,这罪名,你洗不清了。
这就是我今日要给你的答复,哈哈哈哈,我还是赢了,我终是把你从太子之位拉下来了。
我替你们开场,让你们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乱局!”
他一步一血泪,双手撑着门扇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猛然将门打开,顿时狂风大作,屋外停满玄甲铁骑。
漫天的腥风吹红了天边的残云,随着铁骑的长戟震地,最后一缕光线消亡于地平线。
他们好似打开了一个魔盒,放出了所有即将来临的灾祸,死亡,战火,绝望,哀鸿……,却独独没有希望。
萧如晔紧紧抿着唇,看着垂着头跪在门口的人,眼前好似又漫卷过无数烽烟。
他拖着沉重的步子,浑身麻木的走到门口,带血的头颅顿时倒在他的腿上,沾着鲜血的手缓缓握着他颤抖的指尖,咽着最后一口气。
“阿晔,我喜欢竹子的,我想睡在那里……”
萧如晔闭着眼睛,任凭四周狂风将他吹拂,感受到指尖的手滑落,心枯成干涸且带着裂口的田野。
玄甲将领翻身下马,威严的目光扫了一眼惨烈无比的现场,随后看着站在大堂之中,满身鲜血的三人,拱手一礼,音色沉寂。
“陛下刚刚得到消息,说有人在此谋逆,命我等前来拿人,还望太子殿下不要为难我等。”
她明白了
“孤无罪,你们不必来拿,孤自会去金銮殿上陈清罪名。”
萧如晔站在尸骸遍地的大堂中,挺拔的脊背微微塌陷,幽冷的桃花眼盈满破败,腥风吹着他的袍角,在暮色中猎猎作响。
他俯身将靠在他腿上早已凉透了的人缓缓抱起,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。
月光落在周围的长道上,只听风在无边的暮色中低语,凄怆且悲凉。
摩那娄诘深深陷在大堂的晦暗中,森冷威严的目光穿过暮色落在随着两道身影走动,自行散在两旁的黑压压的铁骑身上。
细数之下,千骑有余。
他立在原地,任凭周围腥风吹拂着他的衣摆,满身肃杀自周身向外蔓延,明灭幽沉的目光微压,脑中飞速掠过无数细节。
南坻,北幽,召楚……
西域……
中原……
四海盛宴……
太子,定安侯府……
他们以死为祭,将太子,定安侯府,西域绑在了一起。
推出了通敌叛国,暗中谋逆的罪名……
只是
为何有这般多的玄甲卫前来拿人?好似生怕谁跑掉了一般。
又为何被抛出的是西域?西域在他们的谋算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?
西域,西域此前与中原的联系只有……阿榆!
他瞳孔骤然一缩,猛的抬头,目光穿过重重檐瓦,落在黑暗中依旧闪着光泽的琉璃重檐殿顶。
从苍穹俯瞰而下,层层叠叠的玉楼金殿静默在皇城中间,一人缓步从慈宁宫走出,敛着衣袖漫步在蜿蜒曲折的长廊中,四周早已掌灯,星星点点的在夜色中烧灼。
她抬眸看了一眼漆黑的穹顶,夜风吹着她的裙摆,翻飞欲舞,带着几分清滟翩跹之感。
她拖着步子朝前走去,身后服侍她的内侍远远跟着,杏眼眨了眨,微微叹了一口气。
也不知道表哥将人拿住了没有。
她今日不去,是因为那些重重叠叠的杀机,那些日日夜夜的烽烟,那些意料不到的欺骗,和那些夜夜啼哭的冤魂,早已将她的气力消磨,她提不起一丝力气再去质问为什么。
她不知道要怎么做,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一切的怨怼与仇恨消解。
掌灯的宫女提着龙华吊灯从她身边经过,纷纷朝她俯身一礼。
“参见郡主!”
她微微颔了颔首,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致,兴致缺缺,转身便往回走。
刚走了一步,随着“啪嗒”数声,她腕间的持珠尽断,珠子跳动着砸在地上,惊的无数巡夜之人回头。
身后内侍见状,匆匆跑过来替她将散在地上的珠子一颗一颗捡起。
叶昭榆呆呆地站在原地,看着散了一地的玛瑙佛珠,又看向空无一物的腕间,心跳仿佛漏了一拍,一股不安陡然爬上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