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节(4 / 4)
下了!爨兵们欢呼着,得意于这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,迅速把持了四面城门,用刀尖逼着,叫没来得及逃的汉人百姓退了回去。
“皇甫将军,走吧!”越嶲太守生怕年轻人冲动,要上去跟蛮子厮杀,急得来扯皇甫佶的辔头。
皇甫佶瞧见了阿普笃慕,被木呷和木吉等人簇拥在中间,没急着进城去耀武扬威。他骑在马上,前头是黑沉沉的河水,闪耀着金红色的火光。有个年轻的汉人被赶得走投无路,捂着下身,一头扎进了河里,在水里死命地挣扎。在洱海坝子上长大的爨人,水性都一等一的好,可他们没有救人的意思,只在岸边说笑,把更多的汉人推进河里,“游吧,游过泸水,就回中原了!”
阿普笃慕伸出龙竹糅的长鞭,在水里搅了搅,故意地把水花溅到阿姹脸上。阿姹瞪他一眼,把头扭开了。“阿姹跟汉人一样,都是旱鸭子。”阿普嘲笑着说,想起了红河畔的芦苇丛。
皇甫佶也打了个尖锐的口哨,一对年轻的乌爨男女望了过来。“阿普笃慕,”皇甫佶用尽浑身的力气,吼了一句,“别忘了泸水之约!”他掉转马头,离开越嶲。
新帝登基,中原是一片勃勃兴盛的景象,南疆却废弛至此,都是自先帝西幸那年肇始的怀柔之策。一个被贬多年的小官,难道还能做什么吗?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。越嶲太守垂着头,肩膀在马上晃来晃去,听侍卫说快到姚州地界了,他才精神一振,“皇甫郎君不要灰心,朝廷和剑川节度的援军已经到了姚州,到时三路人马挥师南下,准能收复戎、嶲两州!”
“过河了。”皇甫佶不再理他。出了滇地,已经有把守渡口的汉军迎了上来,两厢汇合,当即放船牵马,浩浩荡荡渡过泸水,直奔姚州。
想到稍后就要拜见韦康元,越嶲太守在船头挺直了腰杆,扶了扶幞头,“不知蜀王殿下是否会驾幸姚州啊?”
皇甫佶淡淡道:“疥癣之疾,何劳蜀王大驾?”
“啊?”越嶲太守茫然地看皇甫佶,一时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假意。脚踏上岸,正要追着皇甫佶问,见几个穿朱紫袍服、系硬脚幞头的相公,被汉兵们领着,正遥望泸水外的群山,像是在商量着三路大军南下的路线。“穿紫的是韦相公吗?”越嶲太守一时分不清谁是谁,不敢张嘴。
“父亲?“皇甫佶一怔,摔开马缰,快步走了过去。
皇甫达奚停下话头,像是没预料到皇甫佶混在越嶲守兵里,他皱眉了,“姚州无事,你怎么不回老翁城?“
刚来就被下逐客令,皇甫佶敷衍地回了句:“知道了。”皇甫达奚也曾挂名做过监门卫将军,但毕竟是个文臣,连日跋涉到姚州,脸上着了风霜色。皇甫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甫达奚,“朝廷派来的援军……”
“朝廷自有能人来,打仗还轮不到我。”见到暌违一年的儿子,他到底心里高兴,捋着胡须把皇甫佶上看下看,“我给你十妹送亲,顺便……”父子刚叙到一半,嘈杂的说话声近了,皇甫达奚慢慢转过身,对皇甫佶微笑道:“看看这是谁,你还不上来拜见?”
又一袭紫袍过来了,身后跟着姚州官兵,皇甫佶更诧异了——这是个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在剑川的人。
脸上笑容没有了,皇甫佶审慎地看了对方一眼,毫不犹豫地下跪见礼,“鄂公!”
从越嶲退回来的官兵们吓得气也不敢喘,解去铠甲的薛厚却别有一种儒雅和蔼的态度。见皇甫佶不顾众人的目光,公然行了这样一个郑重其事的大礼,薛厚把那群七嘴八舌的武将们撇下了,用一种欣赏、得意的目光打量着皇甫佶,忽而摇头笑道:“厚此薄彼,不好,不好。”
皇甫达奚倒很大度,“先公后私,应该的。”见皇甫佶刚起身,又要对自己下拜,他一句话把皇甫佶拦住了,“自家人,榻边可以跪,这里就不必了。”
薛厚道:“皇甫相公以为,我没把六郎当亲子侄看吗?”
皇甫达奚笑呵呵,“那是皇甫家的福气。”
皇甫佶当做没听到,仍旧毕恭毕敬地跟皇甫达奚也拜了拜,趁势眼尾一瞥,见薛厚穿的绢靴绫袴,只把一只柔软的小马鞭来回甩着,根本就是一副家常打扮,连身后随扈的汉兵都不是熟悉的面孔,大约也不是从陇右来的。
他握着刀起身,面色已经如常了。
尽管距离戎、嶲两州不过咫尺之遥,但薛厚的到来让姚州兵民吃了定心丸,城里一片的安然祥和。湛湛蓝天下,柳絮儿漫漫地飞舞,两个在文臣武将里执牛耳的人,肩并肩,在这边陲的山城里走着。因为蜀王领姚州都督,那空置的都督府也修成了禁中殿阁的样式,很恢宏。
皇甫达奚提醒薛厚,“颚公预备什么时候派兵南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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