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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:长兄归来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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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昀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道:“四叔可是燕京大学有名的地质学教授,我从小崇拜的对象呢,还有四婶婶,还是精通多国语言的诗人,有这样的父母亲自传授知识,还会输给寻常的学堂不成?”

妘婛知道他是在好心替她找场子,又听祖父吹胡子袒护着:“五丫头棋艺精湛,更写了一手漂亮的行书,外头那些所谓的洋学堂,哪教得出这些?毕竟是老四的孩子……唉……”说着,眼皮又耷了下去。

伯昀闻言,道:“平日听祖父念叨王羲之、颜真卿的字,头一回听他夸自家人,竟有些不习惯了……哎,祖父您可别瞪我,我啊从燕京大学同事那儿买了一副字回来,刚好五妹妹回来,一起过个眼,看看我有没有被人给蒙了。”

他说着起身去取字画,让管家帮着拉开卷轴,是一幅行云流水的草书,二伯母问上边写着什么,伯昀道:“半生涂抹习难除,一任旁人笑墨楮……这是铁保的字帖,我同事拍着胸脯担保是真迹……”

祖父尚未开口,妘婛倏地起身,手不自觉揪着衣袖,只凑近看了一眼,就觉得心跳漏了半拍:“大哥的同事有没有……说是哪儿来的?”

“他父亲喜好字画,前些年托人辗转从前朝王爷手中买来了一些,我也是无意间在他家见到的,想着祖父收藏好几副铁保的字帖。”

伯昀拣了这个话头,无非是想淡化祖父的哀思,不想,却激得妘婛心潮涌动。

阿玛也喜欢铁保的书法,有次小弟弟调皮,不留神打翻了茶盏,是以右上角那块的墨字晕了些。阿玛反倒觉得境意更甚,常年挂在书房里,她一眼就认得了。

她迫不及待问:“那个王爷为什么要卖字画呢?”

伯昀:“据说是他的妻子重病,于是变卖了一些字画……”

妘婛心头“咯噔”一声,“病好了么?”

“啊?”

“那王爷的妻子,”她的额娘,“病好了么?”

伯昀又愣了,随即道:“十之八九是没有的,听闻礼亲王去世时,葬礼上也未见得妻子……清朝虽亡,北洋军政府还是以原本的待遇供养几位铁帽子王,这位礼亲王原是有军权的,他不愿对北洋军俯首称臣,索性举家迁到天津,可没多久他的部署军判投直系军阀……他年事已高,无力抗衡,加之家中人丁凋零,晚年……着实凄惨。”

妘婛双手指尖不住地发颤,声音却是迟钝似的:“都过世了……怎么会……”

伯昀困惑这妹妹怎么对前朝王爷的家事如此关心,祖父和伯父们亦是不解,二伯母瞧她低着头,一下一下喘着气:“怎么了知儿?哪儿不舒服?”

“……我先回房。”

她听不清周围人说什么,也顾不上回应什么,二伯母见她离席想去追,祖父拦下了,道:“怕是触景生情了。”

伯昀蹙眉:“触什么景?”

“你看看这字的后半句是什么。”

他低下头,这字另有后半截——他日儿孙搜画箧,不留金币但留书。

林宅家大院大,妘婛漫无目的向前,一度跌跌撞撞的,在一片内湖前摔了跟头。

她呆了好一会儿,膝盖火辣辣疼起来,嘴边尝到咸咸的滋味,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,任凭泪流奔涌肆虐。

风钻入袖子口,裹走了体内的温度,余下冷得彻骨酸心。

是否因她不甘心斩断过往,老天才不带喘气的给她来了这致命一击。

她只知道,从今往后,她和云知一样,没有爸爸妈妈了。

头顶上的月凄凄切切地耀在身上,好似能将人埋进氤氲中。

她不晓得哭了多久,也不晓得是怎么回的屋,四周漆黑一片,迷迷糊糊中,脑海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。

“妘婛,别同你阿玛置气啊,到额娘这儿来,有栗子酥哦……”

“云知,只有你好好活着,才不会让我们白白牺牲……”

“五格格是想说是我们沈家强人多难……”

“云丫头,你是阿爸的希望,无论如何,要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
“五姐!你就算是嫁了人,也永远是我的姐姐!”

“爱新觉罗妘婛,我的人生交给你,你过好了,才不算辜负我。”

妘婛倏然睁开眼。

天大亮了,太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,她躺在床上,不知是谁给她换上了睡衣,额头还搭着一条微湿的方巾。

烧了一整夜,温度虽然降下来了了,难免口干舌燥,她起身倒水,无意间望见了镜子中的自己。

纤瘦、黝黑,眼睛却是明澈透亮的。

梦里,她说“你过好了,才不算辜负我”时,眸光里透着满满的倔强。

只是梦境而已,某个刹那竟真切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心绪。

妘婛揉了揉太阳穴,忽然想起这句话前另一个人的声音,心口倏地一跳。

门咿呀一声,二伯母见她光脚踩地板上,“哦哟”一声,连忙拉着人坐回床上:“醒来也不吱声的?冷水怎么能喝呢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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