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节(1 / 2)
咕嘟咕嘟,锅里的水滚开,氤氲雾气,蒙住了她的眼。
身后小军的声音弱了下去,她赶忙去查看,好在心口还有起伏,大概只是太过疲惫,睡了过去。她蹑手蹑脚,在他脑后垫上枕头,又抱过床毯子,轻轻盖在他身上。
等再回来时,才发现锅里的面已经泡囊,细软膨大,一捞就断。
她端着碗往里搛,但怎么也夹不起来,夹一根,断一根,再夹,再断。
眼看着本就不多的面烂成了一锅糊糊,吴细妹越来越急,脸上湿乎乎的,忙抬起膀子去蹭,可一揩才知道,那并非汗水,却是自己的两行泪。
泪止不住地滚,落进锅子里。
远方响起几声爆竹,在静夜之中,突如其来地炸裂。
临近小年,总有那管不住的人,趁着半夜,趁着酒兴,跑出去摸着黑放鞭。
吴细妹正倾着锅往碗里倒,被这声响一吓,手一哆嗦,整只锅子掀翻在地,面条汤像是灵动的蛇,蜿蜒四散。
她忙慌用手去拢,汁水滚烫,指尖灼得通红,她吃了痛,手一松手,面汤又四下散开,怎么都捧不住。
曹小军醒了,靠着墙,看着她跪在那里,徒劳地掬着地上的水,满面悲戚。
他悄悄靠过去,静静站在她身后。
“怎么,我怎么——”
她回头看他,脸上撑起一个笑,可这笑里含着悲,掺着泪。
“你瞧我笨手笨脚的,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——”
曹小军没有说话,从背后环住她,满是血的手,抚过她蓬乱的额发。
“小军,我——”
“有我呢,没事的,”他下巴抵住她后脑,轻声哄着,“就算天塌下来,也有我顶着呢,不会有事的,我保证,你不会有事的。”
吴细妹转过身,缩进他怀里,拼了命地摇头,压低了嗓子悲鸣。
“小军,我也想做好人,我也想过普通人的日子,为什么,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肯放过我?我到底造了什么孽,要去杀人换命?”
她发狠咬着手背,不敢哭出声音,瘦削的身子打着颤。
“怎么就,”她抽噎着,“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?”
曹小军没有说话,搂紧她,木然地望着墙上的影。
打翻的夜灯,将二人的身影,投在对面的灰墙上,照射的巨大。
紧拥的二人,相互缠绕,融为一体的黑影,硕大,扭曲,恰似面部不清的怪物。
即便没有镜子,他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样子,头发灰白,满面垢土,一双中年人的眼睛,血丝密布,倦怠漠然。
他听着吴细妹的哀嚎,却也在心底不停地问自己:
好好的一辈子,怎么就沦落到这一步了呢
疯狗(一)
第一次被人叫疯狗的时候,他只有 12 岁。
打不过那个高壮的男人,便死死咬住他的手臂不肯松口。
血顺着嘴角往下淌,男人一拳一拳猛击他的头,他不为所动,十指抠住皮肉,牙齿紧叩,卯足了力气,咬合,撕扯,像一头绝望疯狂的幼兽。
最后还是男人告了饶,崩碎了成年人的尊严,捂着伤口,丢盔弃甲地逃走。
他跌在地上,冲着男人的背影狠啐了一口,然后捡起掉在一旁的烙饼,一点一点地,揪去上面沾染的土。
他这才注意到,不远处还站着个看客,另一个少年。
高一些,瘦一些,看脸也比他年长几岁,他认出来,那是附近的混混头子。
他看着他朝自己走来,身后跟着另外两个男孩,个个比他强壮。
那少年停在他面前,伸出手,却也并不开口,一双细长眼,似眯非眯,薄片子嘴,似笑非笑。
他把饼藏到身后,微微地抖。
“给我。”
他昂起头,一双大眼睛,直愣愣地瞪向那人。
“我说,”少年勾勾手指,“给我。”
“这个饼,”他咽下唾沫,声音干涩,“是买给阿公的。”
“原来你会说话啊,”少年忽地笑了,“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。”
他一笑,眉也跟着跳,左边有道刚结痂的疤。
“走吧,逗你的,谁会要你张破饼。”
他松了口气,揣着饼,扭头便走,没两步,又住了脚回头张望,见少年一伙还盯着自己,便撒开丫子不管不顾地飞奔起来。
身后响起哄笑,这笑里带着牙,追着他咬,他吓得越跑越快。
“东哥,他扯谎哦。”
及他跑远,倪向东身旁的男孩讨好似的告状。
“那个饼是他偷的,我看见了,所以店主才揍他。”
“连着好几天了,就紧着一家偷,” 另一个男孩嗤嗤笑起来,“这个半脑,不挨揍才怪。”
“我还听人说,他阿公前几日死掉了,所以给阿公也是扯,死人怎么会吃烙饼呢。”
倪向东垂着头,听着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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