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(1 / 2)
宫内夏意浓,淅沥的小雨把宫道旁的一截青草浇得湿漉漉的,看上去鲜亮又水灵。
严实的朱墙黄瓦,雕栏的重叠宫宇。雨声在汉白玉路上砸成脆响,暮霭将檐角的飞兽笼成尊贵的小像。
这是帝王的后宫,是如意居住十载的地方。
十载嫔妃生活,磨得她早没了少女时候飞扬跋扈的脾气,直留下前朝公主的嶙峋傲气。
雨还在蒙蒙的下着,有了渐大的趋势。如意将瓷盅拢紧了,快步向皇后的宫里行去。
皇后长孙氏,是如意在宫中除了贴身婢女以外,唯一说得上话的人。
一旁的凉亭下,有被雨拦住,停脚休憩的宫女们。
望见雨中有一道纤细的身影,都忍不住窃窃私语——
“这是哪个宫的主子,身边怎么没个人伺候,连伞都不打?”
“不晓得,颜色这么艳丽,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。定是还没在皇上身边伺候过。”
两个年轻宫女私语道。
“你们知道什么,这是前朝的公主,正经八本的公主,炀帝杨广的女儿。”一个衣着上等的老宫女眯眼道。
“瞅着是往皇后那院走呢。别说你们没见过,近些年我也少能见着,听闻是身子骨不好,听那院的说这半年都下不来床了,今日竟然还淋雨在雨里走,我看这传言也不准。”
“若是大病一场能有这样的杨柳腰,我也病。”另一个宫女掐了一把自己的腰,看向如意柔顺纤软的身条,羡道。
“我若是连国都亡了,要那点身段样貌的有什么用,还不如一头撞死。”
一旁的管事宫女瞪着眼,乜了一眼满眼羡慕的小宫女,训斥道:
“要那么细的身条儿干什么,你又不伺候皇上,自己那摊子活还没做好呢,脑子里净想着怎么变成狐媚子样。”
话语夹着模糊的雨声,又酸又冷的钻进如意耳朵里。
公主。
已经有许久许久,如意未听过这个称呼了。
她杨懿,是前隋朝的公主。
是炀帝杨广和皇后萧氏的骨肉,是大隋皇室的正统血脉。
父母连小名都唤她如意,企盼她事事如意。
身份尊贵,父母疼爱,连小竹马都是威名远扬的天宝将军。
那时候,哪有人敢说她半分不是?
时光再倒转十几年,纵然是她做小郡主的那些年。她也敢红衣纵马,马鞭扬得比天都高,笑声又清亮又吵闹。沿街吵嚷的百姓,只好习以为常的避让,脸上还挂着无奈的笑。
她偷穿男装上街,吃了人家红艳艳、晶莹剔透的糖葫芦。欢天喜地的一掏兜,发现半两银子也没带出来。
只能笑嘻嘻的打保票:“等我一会,我叫宇文成都来付钱。”
他们笑郡主身份尊贵,却是个闯祸包。
又无奈‘宇文成都’这四个字过于震慑,都连忙摆手说不要:“郡主,您吃,您吃,我请了。”
如意回去笑他:“宇文成都,你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名声多响。把人家吓得钱都不要了。”
宇文成都垂眸看她,抿唇不语。一双眼睛深邃透亮,里面还点着灿灿星光。
她那时候不懂,见人不答话。还嫌弃道:
“木头。”
日后夫婿绝不能找这样的。
后来王朝倾颓,反王烟尘纷至沓来,硕大的隋王朝一夕之间便亡了。
父皇被部下逼死,母后被他人霸占。皇室子弟抱头鼠窜,忠臣良将灰飞烟灭。
如意僵着身子,声音颤抖的问母后:
“我该怎么办?国亡了父皇没了,各地的反王就要打到京城来,我应该去哪,我还该活着吗?”
萧氏脸上不见泪水,眼底欺着风霜,冷静道:
“去找宇文成都,他会护着你。”
如意跌跌撞撞的跑去宇文府,颤抖着手推开门。先见到的是宇文父提着人头大的包裹,底端淋漓一片,红色的血珠滴答滴答的往下落。
是黄色的帝王绸布裹着的。
如意懵了,莹白的小脸霎那间失血透明。瞳孔紧缩,一时间天旋地转
宇文成都从外面赶过来,将她揽进怀里。
浑身的寒意和煞气,在触到她那一刻都化作沉寂,只能哽着声道:“对不起”。
“是我没护好皇上。”
“是我的错,对不起。”
她支离破碎的呜咽,没有力气说出半个字。
没多久,反王进京,宇文成都上了战场,就再也没回来。
随从将士将他的凤翅鎏金镗带回来,银光熠熠的镗身让血浸满了,隔了老远就能闻到厚重的血腥气,不知染的是他的,还是别人的。
如意进了院子,就有侍女急忙将人引进皇后屋中。
窗外雨声沥沥,屋内干燥温暖,闲适融融,长孙氏正侧倚在榻上小憩,一身黄白相间的雪绸裙委地,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矜贵。见如意来了,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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